探访大理古生村:洱海流域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样本│一线调研

背靠苍山,面朝洱海,从南至北蜿蜒上千米,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云南省大理市古生村,宁静而古朴。

漫步村落,青瓦、白墙、淡墨画的传统白族民居散落在村庄,时而紧凑,时而疏远。街巷整洁,溪水环绕,绿树成荫,处处洋溢着浓浓的乡愁和千年古村风貌。

2021年,大理市被列为全国26个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监督指导试点之一,古生村为试点区域的重点。8月16-17日,第一财经记者在这里采访时了解到,经过努力,大理市洱海流域农业面源污染治理已取得阶段性成效,洱海水质连续3年为“优”。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这背后,有着农业科技团队的身影,也有支撑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的企业的身影。他们用科技的力量帮助村民们保护洱海并增收致富,创建了作物增值、污染防控和农民增收协同的“大理模式”,打造出洱海流域农业绿色发展的国家样板。

农业面源污染最重

洱海位于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为云南省第二大淡水湖,是苍山洱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大理市集中式饮用水水源地。

前些年,洱海流域无序开发严重,环湖生态遭到破坏,水质逐年下降。调查发现,除了周边旅游无序开发、非煤矿山生态破坏等原因外,农业面源污染是重要原因。在洱海边,农民大多使用化肥种粮、种菜,大水大肥的种植模式产生了大量富含氮、磷的农田尾水。这些尾水顺着沟沟渠渠最终流入洱海,造成污染。

“大理农业复种指数高,肥料的总投入量大,造成的农业面源污染严重。”8月17日,长期驻扎在大理、负责农业面源污染防治的江苏省农科院研究员杨林章说。

有数据显示,2014年,洱海流域畜禽养殖、农村生活和农田面源为主要污染来源,三者排放的污染负荷量占总负荷量的70%左右。这之后,当地为治理洱海想尽办法,但洱海水质一直没能好转。

开展试点后,大理市成立了农业面源污染治理与监督指导试点工作领导小组,整合生态环境、农业农村等相关部门力量。2022年,大理州政府与中国农业大学、云南农业大学等签订合作框架协议,组建洱海流域农业绿色发展研究院(科技小院),联合攻关破解洱海流域农业面源污染治理难题,探索推动农业绿色发展模式和转型升级。

解析面源污染,是科技小院师生们驻扎到古生村后面临的首要问题。“洱海最难的是面源污染,搞清污染物从何而来和污染程度,是洱海保护的重中之重,也是古生村科技小院的重要课题。”领衔这一研究团队的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张福锁说。

据参与此项攻关的四川省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吕世华介绍,研究人员开展了村庄面源监控和农田面源调查,以古生村为重点,结合现有农业面源污染防治基础数据,对试点区域的种植业、畜禽养殖业、水产养殖业、农村生活、小型企业污水排放等污染源进行全面排查。

8月17日,四川省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吕世华向记者们介绍水稻种植覆膜有机模式。摄影/章轲

在古生村片区,多部门构建了源头排放—输移—入湖全过程“六纵七横”的农业面源污染动态监测网络,涵盖村庄、农田、沟渠、湿地等单元,开展水质同步监测90多次,投入人员1000多人次,分析各类指标20000余个,揭示了面源污染对地表水质的影响,摸清了主要农业面源污染的排放特征。

研究发现,洱海流域农田土壤的有机质含量达到5%左右,高于黑土地的3%。“这里的土壤本底肥力很高,投入大量的肥料或许不会带来高产,还可能造成更严重的面源污染。”云南大学博士研究生谭玉娇对第一财经记者说。

截至目前,试点地区已实施大理市洱海流域农业面源污染末端拦截消纳及灌溉综合利用工程试点项目和大理市长江经济带农业面源污染治理项目,正在实施大理古生村片区面源污染防治与水资源循环利用示范项目、大理市洱海流域绿色有机化种植项目、洱海流域(大理市)农业面源污染防治示范工程。

针对入湖水质不达标和有反弹风险河流,大理市仅在2022年就循环处置农田尾水约656万立方米。推广有机肥替代化肥、病虫害绿色防控为主的绿色生态种植模式,实现含氮磷化肥清零禁售和高毒高残留农药禁售禁用。2022年,洱海27条主要入湖河流中未达到Ⅱ类的河流从8条减少至3条,水质优良率达100%。洱海水质连续3年为“优”。

覆膜技术减肥增产

第一财经记者在古生村采访时了解到,改变当地传统种植模式的一项关键措施是引进了“水稻覆膜节水节肥综合高产技术”。用这种技术种植的水稻只施有机肥作底肥,后期不再施追肥。

行走在田间,记者发现,水稻叶片翠绿光亮,稻穗饱满,田间杂草也较少,和普通稻田并没有什么区别。向水稻根部看去,则可以看到一些残留在地表的黑色地膜。

“水稻覆膜种植土壤温度提高,有机肥料分解加快,稻田水分蒸发和肥料流失少。同时抑制了杂草生长,减少了水稻病害的发生。”吕世华告诉记者,覆膜栽培有效地解决了传统水稻有机种植用工多、产量低的难题。

他介绍,覆膜种植因其增温保湿的作用,在越冬作物和蔬菜生产上普遍应用,但应用水稻种植却很少见。前些年,这项技术在四川省大竹县等地推广时,许多农民并不相信能实现水稻高产,也有人认为覆膜种植会导致白色污染。

“其实,这里用的是全生物降解可堆肥地膜。”曲塑集团总经理卢斌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这种地膜是该企业联合中国水稻研究所、四川省农科院、德国巴斯夫(BASF)等,以聚乳酸(PLA)等全生物降解材料为原料,生产的超薄全生物降解可堆肥地膜。仅需2-3个月,覆盖在水稻基地里的地膜就能自然降解。

另一个疑问是水稻覆膜会不会增加种植成本,降低收入。8月17日下午,在洱海流域有机水稻覆膜种植技术座谈会上,大理市种植业发展中心副主任黄飞就表达了这种担心。

吕世华表示,测算结果显示,每亩稻田虽然增加了200多元的地膜成本,但节约的农药、化肥支出就有近150元,还节约了几百元的除草用工,同时产量增加了1-2倍,稻米价格更是原来的好几倍。

“去年在古生村的示范田中,有机肥施用量比当地传统有机种植的用量还减少了60%。”吕世华说。

8月17日,一只蜻蜓降落在正在灌浆的稻穗上。技术人员介绍,依靠新型的水稻种植覆膜技术,水稻生长期加快,产量提升。摄影/章轲

第一财经记者拿到的洱海流域有机水稻高产栽培田间现场验收意见称,2022年10月4日,云南省农村科技服务中心主持并邀请国内有关专家对洱海流域农业绿色发展研究院承担的云南省重大科技专项计划“洱海流域农业高质量发展与面源污染防控协同的创新模式构建与示范”项目的有机水稻高产示范田进行实地测产验收。经讨论形成如下意见:

示范田位于大理市湾桥镇古生村,示范面积5亩,根据洱海生态环境保护要求,采用了四川省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与中国农业大学多年研究成功的以全生物降解地膜覆盖、开厢垄作、三角形稀植、小苗移栽等综合集成的有机水稻节本高产技术,其氮、磷、钾使用量分别为65公斤/公顷、79公斤/公顷、85公斤/公顷。专家组选取其中覆膜移栽田进行了挖方测产。

测产结果显示,实收面积204.00平方米,湿谷重245.10千克,晒干去除杂质2.0%,实测水分27.92%,折合标准水分亩产662.27千克。专家组认为,项目组示范的以全生物降解地膜、开厢垄作、三角形稀植等综合集成的有机水稻节本高产技术试验有效地解决了洱海流域水稻生产面临的低温胁迫、养分利用效率低等问题,对实现环境保护与水稻高产优质的协同、洱海生态保护和农民增收具有借鉴意义,建议大力推广。

“鉴于种植户对机械种植的需求,我们又携手中国水稻研究所等合作伙伴一同研制出获得发明专利的自动覆膜插秧机,有效实现了全生物降解可堆肥地膜应用于有机水稻的机械化种植。”卢斌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其实,在全生物降解可堆肥地膜产品的研发迭代中,不止是水稻种植户提出强烈的用膜需求,土豆、玉米、花生等其他作物的种植户也想试用。

科技会战“三大战役”

“我们的科技小院已联合全国30多家单位的300多位科研人员,打响洱海科技大会战。”张福锁说,目标是建立起创新可复制的“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乡村振兴的示范样板。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洱海科技大会战包括“三大战役”,即水质保卫战、高值农业攻坚战、乡村振兴阵地战。青年一代的教师和研究生是这场战役的主力军,他们来自中国农业大学、西南大学、云南大学、云南农业大学等高校,涉及作物学、农业资源与环境、植物保护、生态学、园林园艺等专业。

在实施高值农业攻坚战方面,洱海流域共压减大蒜种植面积12.36万亩;关停搬迁畜禽禁养区46个规模养殖场;依托专业公司对洱海流域畜禽粪便、餐厨垃圾、农作物秸秆等废弃物进行收集处理和资源化综合利用,年收集处理各类有机废弃物195万吨,生产有机肥80余万吨;流转土地15.65万亩,培育州级以上农业龙头企业59户、家庭农场438个、农民合作社1001个,认定现代农业庄园10个、休闲农业园区24个,逐步形成了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种养旅结合”分区防控模式。

据生态环境监测部门的数据,洱海水质2020年至2022年及今年1至6月评价为优、中营养。2022年,综合反映洱海保护治理成效的全湖透明度均值达2.29米,提升至近20年最高水平。

2022年,“云南洱海流域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修复工程项目”被财政部、自然资源部、生态环境部列为第二批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修复工程项目,总投资约53.8亿元。预期通过3年的实施,到2025年,洱海流域生态环境质量将进一步提升,湖心断面水质将达到Ⅱ类。

8月17日,云南省大理市古生村景观。摄影/章轲

根据大理州印发的《洱海流域农业面源污染治理三年攻坚作战方案》,到2024年,洱海流域化肥、化学农药使用量分别比2021年减1%、2%,农膜回收率达85%以上,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率达93%以上,最大限度地减少入湖污染负荷。

洱海精准治理,实现流域绿色发展的经验,得到了相关部门的肯定。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办公室公布的第二批整改正面案例介绍,大理统筹解决水环境、水资源、水生态问题开展生态治理,把“生态+”的理念融入产业发展,抓实洱海流域土地流转、种植结构调整、水肥精细化管理、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等,开辟了洱海保护“山水林田湖草”综合治理新路径。

大理州“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种养旅结合’分区防控模式”也被农业农村部作为全国农业面源污染治理五大模式之一,入选《农业面源污染治理典型案例》。

如今,驻扎在洱海流域的共有15家科技小院。除了引导农民构建高值高效与污染防控协同的绿色种植模式外,师生们还向村民开展了20余场用水、垃圾分类等科普培训,提高村民们的环保意识;开展电商直播和培训,挖掘和打造村落能人,打造古生村“头雁”,助力生态和产业振兴。

生态环境的改善和收入增加,也让村里热闹了,店铺多了,人气儿旺了。在古生村,村民李银东在自家的小院里经营起旅游产品。“今年以来,到古生村的游客多了起来,经常有游客进到家里,喝上一杯茶。”李银东说,苍洱风光、白族风情就是古生村的“金字招牌”,只要把这两样保护好,古生村就有了发展的底气。

“未来,古生村要实现更好的发展,必须依托山水、人文、产业等,走出一条文旅融合的发展之路。”古生村党支部书记何桥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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